今年是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。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腳步走得越發寬廣而堅實，中式家具在當今世界家具領域的地位也日益提升，全球喜愛中式家具的人群不斷壯大。然而，當下中式家具的制作，始終缺少實際操作標準，導致設計師與工廠之間矛盾重重。
　　無錫匠人喬子龍致力于中國傳統家具的設計與研究，他最新出版的《匠意圖制——傳統家具標準制作圖稿》就是為了解決這一問題，希望中式家具能更好地走向世界，走向未來。
　　有癥結
　　當下中式家具設計與生產中間有矛盾
　　喬子龍剛拿到新書，他正忙著給朋友們寄書。年前，等不及新書出版，大家就陸續給喬子龍發來了訂單。出版社那邊除了向各地書店發貨，也會跟高校對接，這本書將發往全國各地的林業學院。喬子龍在行業內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。去年8月24日，本報a5版《這位“畫圖匠”想為中國傳統家具做點事》一文報道了造園師、建筑師、家具設計師、室內設計師喬子龍其人其事。無錫人喬子龍客居云南十多年，創建環藝設計公司，成熟了古今并融的建筑設計語言，被業內推崇為“喬工風格”。他的這本《匠意圖制——傳統家具標準制作圖稿》中手繪的家具設計手稿，也將為高校及行業內外提供重要的技術參考。
　　喜歡中式家具的人很多，但能夠誕生一件令設計師、工人和消費者都滿意的作品很難。因為從設計到成型，制作中難免產生偏差，影響傳統家具意韻的產生，這對中式家具而言很是致命。喬子龍在建筑、室內設計行業工作多年，他發現了當下中式家具設計與生產間的這一癥結，導致很多設計師與工廠生產產生矛盾，即工廠在沒有充分理解設計意圖的情況下，往往按照自己的習慣和理念來制作，設計師的原創得不到充分表達，雙方常有糾紛。究其原因，喬子龍分析，一方面，學院派出身的眾多設計師沒有下過車間，很難將設計方案按照制作工藝流程向工廠深度表達;另一方面，工人缺少正規培訓，而中國當下也沒有類似的培訓資料。
　　為行業
　　計劃出200多件常用經典家具制作圖
　　設計師與工人雙方素養的不對稱、信息交流的偏差，導致一件家具器型要經過多次打樣修改，耗時耗力，成本極高，嚴重制約著中國傳統家具的傳承發展。“與建筑相比較，傳統家具設計就缺了個‘初步設計’(術語，初步設計是建筑設計方案的深化，也是后期工程施工設計的藍本，即建筑師對建筑品質的控制設計——記者注)，即家具的初步設計。”喬子龍進一步解釋，傳統家具的初步設計，是家具設計的深化與控制，就是結合制作工藝、形樣鋸材、結構榫卯等生產流程與控制的圖上布置，讓匠工師傅可以識別會意。喬子龍運用自己數十年的積累，在一年里手繪出了28件家具設計實例圖。他要畫讓工人看得明白且能直接使用的圖紙，這就是開頭提到的這本書。
　　設計師畫圖畫個大概，工人制作要量化，尺寸問誰要?家具的最終呈現與設計初衷誤差太大。喬子龍出這本標準制作圖稿的目的之一，就是填補當下中式家具設計與制作中存在的“初步設計”這一空白，讓設計師與工人更好溝通，設計師的設計意愿得以充分表達，成品能有效控制，這樣的成品才稱得上是設計師的作品。這是喬子龍出版的第一本圖稿，書中，他甚至將家具設計深化到1:1的樣形制作圖。他爭取四年出完八冊，“每冊有24至28件，這樣累計有200多件，一般常用的經典家具都有了，算是為行業做點事。”喬子龍介紹，目前全國有近2萬家傳統家具(紅木家具)廠家，中式家具制作沒有統一標準。而他的這本圖稿之所以定名為“標準”且能夠成為正規出版物，也是同行普遍認可的結果。
有體會
　　中國傳統家具是“寫”出來的
　　喬子龍的手繪家具圖紙并非傳統意義上畫幾個簡單器型，或是榫卯結構的解析與疊加，而是打通了書法、繪畫、園林設計，融中國傳統文化、文人精神的文人家具。在喬子龍看來，中國家具設計跟國外不同，嚴格講不能叫畫圖或繪圖，“中國人的家具是‘寫’出來的”。喬子龍在畫傳統家具制作圖稿中體會到，畫家具就像是在寫書法，雖然用的是繪圖筆，但他心里想的是書法精神。“中式家具是線桿間架構造，書法本身也是線條的藝術，中國家具實際上是中國人筆墨線形的‘物化’，二者相通。”喬子龍表示，中國文化善于用“線”，無論是建筑還是書畫，中國傳統家具作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也不例外。喬子龍在傳統家具的研究與設計領域走得越深，就越發覺中國傳統家具的奧妙及其內涵的博大精深。
　　喬子龍善寫小楷、精通繪畫、參悟哲學、研讀文學，這一切都使得出自他筆下的家具圖譜渾然而圓融，透著中國傳統文化之美。“縱觀中國傳統家具，特別是宋明的線形桿構家具，其內在核心是中國人潛識中的筆墨精神。”喬子龍打比方說，就像一把椅子的各個部件，或彎、或曲、或直、或挓(張開的樣子)，或方、或圓，或粗、或細，全是筆墨意象。很多中國人對中式家具有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，喬子龍分析，這是因為中國人自小寫漢字或是受過熏陶，對同樣是線桿結構的中式家具有一種自然認同。中國日益開放，接觸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外國人越來越多。在喬子龍看來，中國傳統家具屹立于世界家具之林的最大特點，即是其來自于文字間架線形的筆墨精神。虛實、橫豎，是文字美的本質，也是中國家具美的本元。
　　為學科
　　試為中國傳統家具　建立學科體系鋪路
　　中式家具尤其是明式家具的走紅，也引發了中式家具研究熱。長久以來，關于傳統家具中“明式家具”的概念，喬子龍總結大致有“時代論”與“地域論”兩種。時代論是以明朝時期生產的家具，特別是被后人推崇的經典家具以及后朝對此類家具仿制的所有家具。現代能涉及到的明式家具，主要是指國內外藏家的藏品，或拍賣的，或博物館藏經典黃花梨家具、紫檀家具等。地域論主要是指以蘇式或蘇作為代表的，或有關江南人文及文脈等的明式家具說，并未觸及明式“文心”的本質。鑒于此，喬子龍提出了中式家具的“本元論”，讓傳統家具中的“文心”回歸設計者的視野。
　　中國古建筑由于梁思成、林徽因等幾代先驅的努力，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學科體系與技術規范;而當下中國傳統家具，除王世襄的《明式家具研究》外，所有的資料、圖稿僅僅是賞讀而無法深究其內在原理與技術規范，這讓身處行業內的喬子龍感到遺憾。而現今的“新中式”家具設計，多數處于盲目的臆創，為創新而創新，將西方與現代混淆或拼了命地尋異求怪，同時又排斥傳統，不愿從傳統家具中汲取養料。這也令喬子龍感到惋惜。在他看來，究其根源，中國至今尚未形成較為完整的中國傳統家具學科體系，人們對中國傳統家具的認知停留在表面的裝飾元素，對其桿型骨架中的內在精神模糊不清。喬子龍放棄賺錢的生意，盡其全力出這些標準制作圖稿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讓飽含中國精神的中國家具立起來，讓中國傳統家具學科立起來。
　　(記者 張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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